作者／高慧倩

近期於松山文創園區LAB創意實驗室舉辦，由松山文創園區與忠泰美術館共同策畫的展覽「無重力星空」，結合暗色空間裡迷幻絢爛的視覺效果與具穿透性的冷冽聲響，打造出宇宙的寬闊無所拘。呼應展場所營造的星河氛圍，參展藝術家們於現場表演中各自以其創作詮釋對宇宙的理解，並提出對於星空的印象。其中，以飄渺、充滿空氣感的聲音編織聲響，創造出寰宇間空曠意境的藝術家，即為台灣早期的前衛數位藝術家王福瑞。

「一開始是由忠泰美術館替英國藝術家沃爾夫岡・布特烈斯（Wolfgang Buttress）規畫， 找台灣藝術家一起合作，後來他們決定邀我共同參與。」王福瑞介紹展覽的緣起，在確定協助策畫後，他遂邀請同樣致力於聲音領域的三位年輕藝術家：紀柏豪、王新仁及張欣，分別自技術層面與精神層面切入，為展覽帶來豐富面向；而考量展場空間的視覺性，主辦單位亦邀請藝術家陳淑強以作品〈際會2〉打造星際的意象，繼而組構出這檔跨越聽覺與視覺領域的展覽。

在由王福瑞邀請的藝術家中，紀柏豪的作品〈雙向傳輸〉讓觀者以其行動裝置參與演出，經由藝術家在另一端的操縱，觀者的手機或iPad在場域中或將發出聲響，或將透過螢幕時而發亮、時而變換色彩，為科技與視、聽覺結合的具體呈現；而王新仁的〈星芒〉以帶有光芒的放射狀聲音控制器進行展演，控制器可變換的模式使觸摸本身既能帶來聲音的效果，亦能產生光線與色彩的精緻變化；張欣的〈調音〉則從內在的精神層次切入，以植物做為電流傳遞的媒介，透過生活中的聲響推演人們的內心狀態，勾連自然／宇宙與藝術表現。這些創作皆與沃爾夫岡・布特烈斯於展場的現地聲音裝置〈Lumen〉相互映照，該裝置以名為「星盒」的聲音合成器為主，於展演期間將太陽的能量變化與台灣上空的星移轉譯為聲音並環繞展間，巧妙地將自然及科技與藝術嵌合。

除了扮演引介各種聲音創作的角色，王福瑞此次亦以多種頻率的聲響編寫作品〈星空傳波〉，透過安置於空間的8.1聲道傳輸，立體化以回響為主軸的聲音，並以指向性喇叭創造具空氣感的聲效，在撞擊與反射牆面的過程中帶來多層次的空間效果，為置身於場域之中收受聲音的身體鋪展出仿若失重的感官經驗——聆聽聲音的身體在回音的疊合之中體驗輕盈，空間的邊際同時受到取消，〈星空傳波〉藉由不同的聲響及其搭配的音響系統，重新提醒人們早已習慣因而忽略的事：除卻視覺，身體全面性的存在感更透過聽覺所建立，人們得以在每一次發出聲音、獲得反饋的過程中，反覆定義自身與場域之間的關係與互動狀態。

而在這樣的聆聽經驗中，視覺 又會產生什麼影響？陳淑強的〈際會2〉以一萬兩千條棉線、兩組雷射光散布於展場之中，當不同頻率的回響彼此交織、繚繞四周，清冷的藍綠色光線亦正四射並閃現於棉線之上，其中裝置的反光材質使光線躍動時不僅產生光點的視覺效應，更生成流星般的視覺印象，短暫快速地劃過闐暗背景，使身在其中的觀者彷彿親臨一場盛大的流星雨。聲響為身體確定了空間與定位，穿梭展間，偶爾劃過身體的光線以視覺肯定其他感官對空間的覺察，使身體更為全面地沉浸於視/音域中，逸離現實的常態，徜徉於無邊無際的星海。

王福瑞提到，由於創作日趨複雜，跨域合作在藝術呈現上有其必要，也是一個無可避免的趨勢。細究之下，若將〈際會2〉 與〈星空傳波〉分開檢視，這兩件作品都是完整而獨立的，前者已經成功塑造出星空的意象，而後者也以聲響引領觀眾進入飄渺失重的狀態，兩者都並非缺另一方不可，卻在各自獨立亦能成立的情況下並置、交融、壯大，產生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而以多媒體經營視覺、聽覺，亦使科技與藝術創作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種種跨領域的嘗試，都能賦予作品更驚人的能量，帶給觀者更為強烈而具震撼性的衝擊，無論那是外在強力的聲光效果，抑或是相對靜謐卻足以搖撼人們內心世界的頻率傳遞。在如此反覆跨域的試驗當中，創作者以聽覺與視覺的相輔相成，構築出浩瀚璀璨的寰宇，挑戰人們對視聽的既有認知，將邊界拓展至極限、接近於無，從而蘊含無限可能，正如星際般一望無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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